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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料人生

第二章 炼狱!炼狱!

对吴江原而言,撤入南京城内,是从外围的野战地狱,坠入了中心地带更为密集的屠宰场。昔日繁华的街巷,只剩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的,除了硝烟和焦糊味,更有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甜腥气——那是大量血液凝固**后,与灰尘、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南京特有的死亡气息。枪声零落,却远比战场上齐射的炮火更令人心悸,那是零星的抵抗和更为频繁的、处决式的枪声。日军的太阳旗在残破的高楼上飘扬,伴随着的,是士兵们野兽般的嚎叫、狂笑,以及平民凄厉的哭喊与绝望哀鸣。

吴江原、丁延年和小周,凭借着对城市建筑的熟悉(吴江原在参战前曾短暂研究过南京城防图),以及吴江原作为炮兵对地形和隐蔽物的敏锐直觉,在废墟间穿梭,如同幽灵。他们脱掉了显眼的军外套塞到腰间,只穿着脏污的棉袄,脸上涂满黑灰,努力让自己融入这片绝望的背景。

“连长,我们要不跟上任营长,在防御内作战吗?孤军就这么走太危险了”丁延年指了指远处的方向。

吴江原停下步伐卧在残墙下,抽出烟盒,发现空了,用手捏瘪丢了出去,小周顺势递上烟,吴江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皱褶的眉头缓缓松开,他不是累了,也不是在思考,而是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硝烟味道刺激着他的肺!他要缓一缓,用烟顶住这股血腥味,好好想想他要怎么做?怎样带这几个活下去?

他又抽了几口看着远处建筑物上插着的日军军旗“不行,我的判断,这城应该是守不住了,你们听除了中华门那边炮声大点,其余地方只有零星的枪声了,要么还有我们的部队在中华门突围,要么就是日军在炸攻势,鬼子现在应该在逐渐的打扫战场,我们成建制的留在城里防御攻势内,一旦被敌人发现就是包围根本没办法跑。”

“连长我去中华门看看吧,如果有机会突围,我再回来通知”一个士兵上前。

“我耳朵尖着呢,炮声离城内越来越近,要是能突围出去炮声应该偏远!”吴江原摇摇头

“连长我想试试,让我们去吧?”另一个士兵说

吴江原看着几个带头的士兵“成,你们去,如果有部队突围,你们有机会,别回来,别管我们,你们走,老丁分些干粮跟水”

“是”丁延年指挥士兵分匀干粮跟水

在这些士兵走之前吴江原喊住他们“棉衣别穿,军服先别穿,顺利到达中华门,看到突围的希望后再穿军服,中间千万别开枪,我估摸着,有些地方鬼子已经开始扫荡了。”

“是!连长”几人猫着腰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吴江原休息片刻后带着仅有的几个人顺着残垣一点点向前,想在远处的城墙看看有没有缺口。

在一条狭窄的巷口,他们看到一队日本兵驱赶着几十名手无寸铁的平民,包括老人、妇女。他们摸上去在墙体另一侧观察。

吴江原悄声说“这群小鬼子,从来没这么近看过,个子矮,罗圈腿,真像极了旅长夫人养的巴哥”

突然鬼子将平民逼到墙角,然后用机枪疯狂扫射。鲜血瞬间染红了斑驳的墙壁,尸体层层叠叠,温热的血液流淌到他们的藏身之处附近,那黏腻的触感让小周几乎呕吐出来,被丁延年死死捂住了嘴。

吴江原紧紧握着步枪,他想上去拼!可他不敢他们人太少了,不远处就是鬼子的战车。此刻冲出去,除了多添几条亡魂,毫无意义。那种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南京城破后的第四天,吴江原、丁延年和警卫员小周,继续在断壁残垣间艰难穿行。他们早已脱下军装,换上了从废墟中扒出的、沾满污渍的百姓衣物,但眉宇间的军人气质和紧绷的神经,依然与真正的难民有所不同。

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了一处规模大点的宅院。宅门虚掩,院内死寂,主建筑虽被炮火掀掉一角,但大部分结构尚存。三人小心翼翼潜入,却在后院的厢房里,与几十名藏匿于此的平民撞个正着。

空气瞬间凝固。难民们,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少数青壮年男子,惊恐地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尤其是他们虽然穿着民服,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手上还握着步枪。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根木棍颤巍巍地走上前,作势就要往下跪:“几位老总……行行好,求你们发发慈悲,快些走吧!鬼子……鬼子天天在街上拿人,你们带着家伙,目标太大,一旦……一旦招惹了他们,我们这一屋子老小,可就……可就全没活路了啊!”

“对啊,快走吧!”

“别连累我们!”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充满恐惧的附和声。怕这些军人的存在,会招来灭顶之灾。

吴江原看着那一张张惶恐、麻木的脸,他理解他们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没有辩解,而是用一种沉痛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们不是来害你们的。我们和你们一样,只想找条活路!”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老子当兵是为了什么?我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在上海,在南京城外,顶着飞机大炮拼命,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压抑的激情:

“拼死抵抗,就是为了挡住鬼子,保护你们,保护这座南京城!现在城破了,我们败了,我们和你们一样,成了鬼子砧板上的肉!但我们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们只想和你们一样,找一条活路!”

一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骚动停止了,许多人都低下了头。是啊,这些军人,曾经是保护他们的屏障。如今屏障碎了,难道连共存于这方寸避难之所的资格都没有吗?那老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他们留下。

这一夜,相安无事。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个地痞便借口出去找水,偷偷溜出了宅院。约莫一个时辰后,赵三连滚带爬地跑回宅院,脸上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他对着守门的人喊:“快!快让那三个当兵的走!我刚才看到鬼子往这边来了!肯定是来找他们的!别连累我们!”

刚刚平复的恐惧再次被点燃,而且变得更加歇斯底里。这一次,不再是请求,几乎是驱逐。

“走!你们快走!”

“求求你们了,走吧!鬼子要来了!”

吴江原看着眼前这些不久前还因他的话语而沉默的面孔,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为了自保的冷漠。他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走。”他对丁延年和小周说。三人拿起仅有的物品,迅速从宅院后墙的缺口离开了。

小周沮丧地说:“连长,他们为啥这么怕我们?我们又不会害他们。”

吴江原没好气地回:“为啥?你看看你那衰样!咱仨现在比瘟神还灵!鬼子闻着味儿就来,比狗鼻子都准。谁沾上谁倒霉,换我我也撵!”

他们离开后不到半小时,宅院被一队日军步兵包围了。带队的是个曹长(军曹),而点头哈腰引路的,正是早上出门找水的三个地痞。

日军粗暴地撞开大门,将几十名平民全部驱赶到前院。冰冷的刺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支那兵!在哪里?!”曹长厉声问道。

三个地痞像哈巴狗一样在人群里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吴江原三人的身影。他们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太……太君,他们……他们刚才还在,肯定躲起来了……”其中一个地痞慌忙解释。

日军曹长脸上露出不耐烦和残忍的神色。他根本不在乎那几个失踪的“残败兵”,他的任务是“清理”这片区域。既然有告密说这里有军人,那么这些平民,尤其是青壮年男性,就都有嫌疑——或者说,都成了他完成“任务”的指标。

他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将所有男丁,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六七十岁的老人,全部粗暴地拉扯出来,不管他们如何哭喊、哀求、辩解。女人们则被赶到另一边,恐惧地哭泣着。

结局,是按照日军在南京最“标准”的流程进行的。

男人们被用绳子捆绑串联,或者直接被刺刀逼着,排成队,被押解到宅院外不远处一个早已干涸的池塘边。

“跪下!”日军士兵用生硬的中国话命令。

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男人们爆发出最后的绝望哭喊和挣扎。但回应他们的,是架设好的机枪。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十几秒,如同死神的狂笑。哭喊声、咒骂声戛然而止。池塘底部,瞬间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鲜血填满。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个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下池塘,对着任何还有动静的身体进行捅刺,确保无一活口。

而宅院里的女人们,她们的命运同样悲惨,等待她们的,是比死亡更加漫长的苦难。

那三个告密的地痞,最终也未能幸免。在指认完“嫌疑人”后,他们以为能领赏或得到赦免,但日军曹长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对士兵努了努嘴。三声零落的枪响后,他们也倒在了同胞的尸体旁,为自己的卑劣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们的愚蠢与恶毒,却拉着几十名无辜者一同陪葬。

已经转移到不远处一处更高废墟上的吴江原三人,目睹了这一切。他们看着同胞被屠杀,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吴江原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雕,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赶紧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虽然隔着很远,但是那股血腥味似乎跟开了定位一样精准的进入他的鼻腔,再一次如同利刀撕扯着他的肺。他没有流泪,但那双眼睛,仿佛将眼前这片人间地狱的景象,深深地、永久地刻入了灵魂最深处。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南京,不再是六朝古都,不再是老大娘摇着船都能展现出婀娜身姿的金陵城,而是一座被鲜血浸泡、被冤魂缠绕的死亡之城。而他,以及所有幸存者,都将背负着这沉重的血债,直至生命的尽头,还会远吗?不远了吧?就算没被搜出来,这一股股的血腥气息也能将他淹没,窒息而死。

在向中华门方向摸索时,他们听到了来自一处我军防御点的激烈交火。等他们摸到近处,枪声已停,只见火光冲天。

日军正用喷火器焚烧掩体,几个浑身是火的人影冲出来在地上翻滚。随后,手榴弹的爆炸声彻底终结了里面的抵抗。

带队的,正是太平门那个日军少佐。

“黄桑,再抓不到人,你的牙可就都没了。”少佐戏谑道。

那人没有军装,佝偻着背,整个面部都浮肿变形头上的皮开了好几块,左手断臂缠着绷带,右手的指甲全部被拔掉远处观察的吴江原等人根本认不出这就是黄朝先。

黄朝先木然地扫视着地上烧伤的战士,突然,他指向其中一人,嘶声道:“是他!他就是任长发!”

“呦西!”少佐走上前,看着那张虽被熏黑却轮廓刚毅的脸,“你很好的完成了任务,我们一向说话算数,送黄先生去养伤”

黄朝先被几个鬼子带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要被送去治疗还是去处决,他觉得都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真的坚持不了了,主动求死他是真的不敢!被动被处决他求之不得。

少佐对着任长发,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就是那个,把我士兵的头颅镶在工事上的人?能活着抓到你,真是太好了。”

任长发回应他的,是一口混着血的浓痰。

日军士兵一拥而上,将其按住。少佐擦掉身上的污物,用日语下达了命令。他们用枪托砸碎任长发的胳膊,让他无法挣扎。

“就从受伤的这条腿开始吧”少佐戏虐的说

然后,一名士兵拿出短刀,划开他的裤子,开始在他腿上,剜肉。

他咬着牙,看着自己腿上的肉被一点一点剜掉,牙齿咬不住了,他咬住了舌头,舌头被咬断了鲜血直流,可惜无济于事,依旧清醒地承受着这凌迟之痛。周围的日军有的在煮饭,有的在嬉笑跳舞,仿佛在欣赏一场演出。半晌过后任长发的整条左腿,连着左臀所有的肉都被剔除,只剩整条腿骨胯骨森白连着些许黑筋黑肉,是的他还活着,奄奄一息,少佐点燃卷烟吸了一口又走向前塞进了任长发的口中,任长发满口鲜血的**着,用尽他最后的力气,最终少佐着他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远处的吴江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不是因为气味,而是心理上的血腥味翻涌了上来。他拉着丁延年和被死死按住的小周,悄然退却。

后面几天他们像老鼠一样在废墟中觅食,寻找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冻硬的土豆、发霉的米粒,甚至是从野狗嘴里抢下来的残渣。夜晚,他们蜷缩在倒塌房屋形成的地窖、或者废弃的下水道里,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枪声、哭喊声,瑟瑟发抖,无法入眠。眼神从最初的恐惧,逐渐变得麻木,最后只剩下空洞。

他们绕小道穿过市中心,到达北面的挹江门,他们绕行至新街口附近,这里曾是南京的商业中心,如今满目疮痍,商店被洗劫一空,橱窗破碎,尸体横陈街头。西方侨民建立的国际安全区边界,看到那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似乎暂时安全。但他们深知,自己军人的身份一旦在安全区内被查出,反而会给整个安全区带来灾难。他们只能痛苦地看了一眼那片希望的“孤岛”,继续在危险的外部区域潜行。

越靠近挹江门,气氛越发恐怖。这里在12日撤退时发生了最惨烈的拥堵和自相践踏,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道路。日军的岗哨已经设立,正在严密盘查试图出城的人。

他们无法通过正常的盘查。最终,他们选择从挹江门东侧的城墙缺口爬出去。只要爬出去就到江边了!缺口处和附近的护城河里,尸体堆积如山。

江岸的轮廓在夜色与火光中显现时,三人的心中曾短暂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然而,当他们望眼看去时那点希望瞬间被眼前无法想象的景象碾得粉碎。

那不是江滩,而是一个巨大、露天的、正在不断扩大的坟场。

首先冲击他们的,是那股气味。浓烈了十倍的、令人窒息的甜腥恶臭,混合着江水特有的腥气、汽油燃烧的刺鼻味和皮肉烧焦的糊味,形成一股粘稠的“死亡瘴气”,主动地、蛮横地钻进他们的鼻腔,直冲天灵盖。吴江原感到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江滩上,尸体不是一具一具,而是一层一层、一堆一堆地铺展开去,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仿佛不是走在江边,而是地狱里,这里尸体形态各异:有保持奔跑姿势的,有蜷缩成团的,更多的人则是背部中弹,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态,仿佛至死都想离那渺茫的对岸更近一步。江水反复冲刷着岸边的尸堆,将凝固的暗红血液化开,使得靠近岸边的江水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浑浊的酱红色。

江面上,景象更为骇人。几乎看不到完整的渡船,只有密密麻麻、随波逐流的浮尸,像秋天被收割后散落在河面上的稻草,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屠杀的规模。破碎的船板、散乱的门窗、胀鼓鼓的衣物包裹其间。几处仍在燃烧的船骸歪斜地漂浮着,火焰舔舐着水面,映照出漂浮物之间一张张青白浮肿的脸,他们的眼睛大多空洞地圆睁着,仿佛在集体凝视着这片他们无法离开的人间炼狱。

相比之下活着的人更加绝望。

成千上万幸存下来的军民,像无头的苍蝇,在尸堆的缝隙间哭喊、奔跑、寻找。有人发疯似的拆解着一切能漂浮的东西,门板、桌案,甚至是一根粗点的房梁。有人为了争夺一块小小的木板而互相扭打、咒骂,直到力气耗尽,双双瘫倒在冰冷的尸体旁。更多的人,则像下饺子一样,抱着他们能找到的任何“希望”,盲目地跳进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生路。

日军的舰艇在江心游弋。探照灯缓缓扫过拥挤的江滩和泅渡的人群。光柱所到之处,舰艇上的机枪便会爆发出急促而连贯的“哒哒”声,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扫向水中任何移动的黑点。刹那间,江面上泛起一片片更深的红色,挣扎的人影瞬间消失,只剩下被击碎的木板和冒了几个泡的血水。对岸(浦口)方向,也不时闪起炮口的火光,传来炮弹落水的沉闷爆炸声。

丁延年这个硬汉,身体在不自觉地剧烈颤抖。他见过尸山血海,但那是战场,是军人对军人。而眼前,是无数的手无寸铁的平民,是绝望的同胞。

吴江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所有的军事经验、所有的求生计算,在这幅超越了人类理解能力的惨状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原本指望的渡江生路,原来是一条效率更高、场面更集中的死亡流水线。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此刻浓烈到了顶点,不再是刺激他的肺,而是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他感到一阵眩晕,世界在他眼前晃动、扭曲。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精神崩塌。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保卫这座城市而战,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们守卫的,最终变成了一个规模空前绝后的屠场。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疯狂的江面,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嘶哑而绝望的声音:“回……回去!进城!这里……是死地!”

他们放弃了注定十死无生的渡江尝试,转而选择了隐匿于这座巨大的“死亡之城”中,等待那微乎其微的生机。从中华门到下关,这段不到十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每一步都踏在同胞的鲜血和尸体之上。一路的血腥味让吴江原几次都将要窒息!

在越过一堵矮墙后他们三人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婴儿啼哭。声音来自一间半塌的瓦房。

吴江原打了个手势,三人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历经战火的他们也浑身冰凉: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倒在灶台边,背后一片深红,鲜血早已凝固发黑。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啼哭,正是从那个襁褓中发出,微弱而执着。那母亲至死都保持着保护的姿态,但她冰冷的躯体已无法再给孩子丝毫温暖。

小周年轻,心肠最软,他第一个冲过去,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将那婴儿从母亲僵硬的怀抱中抱出来。丁延年警惕地在门口望风。吴江原则蹲下身,探了探那母亲的鼻息,早已气绝多时,他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小周刚刚将婴儿成功抱起,那婴孩肩背部有刺刀的贯穿伤,小周将他小心翼翼地裹进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温暖这个冰凉的小生命时,外面传来了日语叽里呱啦的叫喊和皮靴踩在碎瓦上的声音!

“鬼子!”丁延年低吼一声。

一队约五六人的日本巡逻兵,似乎是被婴儿的哭声吸引,正朝这边走来!

“快走!从后面破窗!”吴江原当机立断。

丁延年率先踹开后面早已松动的窗户木棂。吴江原拉起还有些发愣的小周就往后窗推。

然而,怀里的婴儿因为这番动作,受到了惊吓,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响亮的哭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如同一声惊雷!

“那边!有人!”日本兵的叫喊声立刻逼近。

“八嘎!支那兵!”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墙壁上,噗噗作响。

“小周,快!”吴江原回头急呼。

小周抱着婴儿,动作不便,眼看就要跑到窗口,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却依然用身体护住了怀里的婴儿。

“小周!”丁延年想要回去拉他。

“别过来!”小周猛地抬头,脸上混杂着痛苦和决绝,他将怀里还在啼哭的婴儿推向丁延年的方向,“带他走!快走!连长!丁哥!你们快走啊!”

吴江原目眦欲裂,想要冲回去,却被丁延年死死拉住:“连长!不能都死在这!”

丁延年一把接过被小周抛过来的襁褓,另一只手用尽全力将吴江原从破窗口拽了出去

小周吼完,猛地转过身,抓起掉在一旁的步枪,依靠着墙根,回头望了一眼,鬼子并没有盲目冲进来,他对着门口扣动了扳机!

“砰!”

鬼子军事素质过硬,分开守在门帘两侧,“叮叮!”两颗手雷拉环的声音响起。

“完了!”小周知道鬼子要撇雷了,他刚想躲又想想算了,终是一死!

鬼了拉了拉环等了片刻才丢进来,一颗雷丢到了远处,另一颗顶到了小周脑门的墙上正掉到小周的胸口,他下意识想拿起往外丢,可想想算了,丢远了一下炸不死,只能让自己死的更痛苦,他释然了,将手雷压在腹部。

“嘭!嘭!”两声后,小周感觉一阵耳鸣,然后瞬间清醒过来,他睁大双眼,感觉一股骨温热流向喉咙。他感觉无比清醒,从进入南京城后从未如此清醒,他努力的探头向下看,他的手没了,下巴也没有了,胸口模糊,肺泡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通过可见的肋骨往外鼓,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可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思维却越来越清晰了!他看见鬼子冲了进来盯着他的眼睛看,拿手挥了挥,然后顺着窗追了出去。

他尽量想着点什么,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想着家,想着妈,想着年幼的弟弟。

刚那个小孩好像他弟弟婴孩的时候!值吗?值了吧,他想,他救了一个新生命,那他的生命也能得到延续吗?他想妈妈,可妈妈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妈妈去世的时候弟弟扛着幡,他太小了,幡拖拉在地上,他忍不住笑了,又哭了。

吴江原与丁延年跑了很久终于停下了,夜异常的沉寂!安静的可怕,丁延年觉得手中有湿,打开襁褓一看,孩子已经没了气息。“你呀……可能想见你那刚失去的母亲了,可惜却又间接连累了小周”丁延年喃喃说道。

接下来的十天,两人如同行尸走肉,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离开这座人间地狱。他们沿着城墙边缘摸索,躲避着日军的巡逻队和岗哨。

连日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细雪,冰冷的雪花似乎想掩盖这座城市的伤痕,却反而让废墟间的血色更加刺眼。两人藏身于中山门附近一处半塌的民宅地窖里,靠着一小袋发霉的米和融化的雪水苟延残喘。

“连长,再待下去,不被打死也得冻死、饿死。”丁延年啃着一块冻硬的杂粮饼,声音沙哑。

吴江原没有回答,他用一根小木棍,借着地窖缝隙透进的微光,又一次在地上勾勒着记忆中的南京城防图,尤其是东面中山门至光华门一带的城墙结构。

“我们在下关看到,鬼子把主力都放在江边和北面,防止民众过江。”吴江原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东面,特别是中山门往外,是紫金山阵地,仗打得最惨,城墙破损也最严重。鬼子的防守重点在城内搜刮,对已经控制的城外区域,反而可能松懈。”

“你的意思是……不从北边,从东边找缺口出去?”丁延年皱起眉,“那边可是鬼子的来路!”

“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吴江原用力点在草图上,“我记得,战前看过的图上标注过,中山门往南不远,有一段明朝的老城墙,墙体薄,之前被我们自己的炮兵误炸过,后来又挨了鬼子重炮,可能有不显眼的坍塌或豁口。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鬼子可能忽略的漏洞。”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无异于赌博。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行动选在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后半夜,寒风呼啸,能有效掩盖细微的声响。两人将最后一点干粮塞进怀里,检查了仅剩的武器——两枚手榴弹和一把刺刀。

凭借对废墟的敏锐直觉和对记忆地图的印证,他们像两道影子,在断壁残垣间无声穿行。途中,他们数次险些与日军的巡逻队撞上,有一次甚至被迫躲进一个满是淤水的坑道内,在冰冷和恶臭中屏息了近半小时,听着头顶皮靴踏过的声音,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越靠近东城墙,气氛越发诡异。这里交战痕迹尤为惨烈,焦黑的树干、炸碎的武器和烧毁的国军装备随处可见。

终于,他们找到了吴江原记忆中的那段城墙。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城墙底部有一个因多次炮击形成的V形坍塌,碎石和泥土堆成了一个可供攀爬的斜坡。豁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且被阴影笼罩,极难发现。

希望就在眼前!但就在他们准备接近时,丁延年猛地拉住吴江原,指向豁口外侧——那里隐约有一丝火星一闪而过!是哨兵在抽烟!

这个豁口并非无人看守,只是哨位设在了城墙外侧,且由于天气寒冷,哨兵躲在了避风的角落里,并不十分警惕。

两人心沉到谷底。绕路?时间不够,天快亮了。强冲?枪一响,周围据点的敌人会瞬间包围他们。

吴江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哨兵似乎只有一人,而且很久才晃动一下,似乎也在受冻打盹。他看了看丁延年,又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不能用手榴弹,爆炸声会引来更多敌人。必须无声解决。

他向丁延年比划了几个手势。丁延年会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吴江原将刺刀咬在口中,他先活动活动冻僵的双手,怕吗?他怕,战场上的厮杀他见多了,幸运的是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他都活了下来,不幸的是近距离搏杀他还没有过,他练过拼刺刀,但是每个练拼刺刀的军人都不想在战场上使用,太残忍了。他利用碎石的阴影,匍匐着向豁口顶端爬去。丁延年则在下方紧握手榴弹,死死盯着外侧哨兵的方向,准备一旦有变,就拉响手榴弹冲出去为吴江原争取时间。

每一秒都如同一年。吴江原的指尖被碎石磨破,冰冷的汗水浸透内衫。他终于爬到了豁口顶端,向下望去,那个日军哨兵正抱着枪,靠在墙根打盹。

就在此时,一辆日军卡车从不远处的公路驶过,车灯扫过城墙!吴江原立刻伏低身子,心脏狂跳。幸运的是,光线并未直接照到他。但卡车引擎声惊动了哨兵,他嘟囔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好面向吴江原的方向!

千钧一发!吴江原知道,等他转身或抬头就可能发现自己。没有犹豫,他如同捕食的鹰隼,从豁口上一跃而下,整个人的重量和冲力直接将哨兵扑倒在地。同时,那只握着刺刀的手,精准而狠辣地扎向哨兵的脖子;胸口!他不停的扎!姿态都有些笨拙。哨兵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短暂的“嗬嗬”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吴江原没有停手,还在不断地刺,直到血渗进了他的眼睛,他染猛然清醒

吴江原不敢怠慢,迅速将尸体拖到阴影处。他感到一阵虚脱,但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刻离开。他向豁口内侧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丁延年迅速爬上豁口。两人来不及交流,甚至来不及多看身后的人间地狱一眼,便相互搀扶着,一头扎进了城墙外紫金山下的茫茫黑暗之中。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荒芜的田埂和丘陵间拼命向西奔跑。直到天色微亮,回头望去,南京城巨大的黑色剪影沉默地矗立在地平线上,城内已无大的火光,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出来了……”丁延年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们辗转来到城东,取出了预先埋藏的棉衣武器,他们没有拿步枪,只带了两把“花口撸子”,这种枪小巧隐蔽,适合隐匿行动。他将弹匣压满,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用想,也是吴江原先前从军需官那边黑过来的!吴江原又从一件做好标记的棉衣里摸出5块大洋。

他站在原地,回望着那座吞噬了他无数袍泽、寄托了他无尽痛苦的城市。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他脸上,他深吸了一口城外冰冷而干净的空气,那股萦绕他二十多天的血腥味,似乎终于淡了一些。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有小周的遗物,有任营长托付的家书,还有江大愚那个染血的小布包。

“走吧,老丁。”他的声音疲惫却坚定,“路还长。”

“去哪儿?连长”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军队还在吗?家还在吗?国家还在吗?”

两个身影,背负着死者的嘱托与生者的记忆,踉跄着却坚定地,走向西方未可知的茫茫前路。

你也许不会想到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如果坚持活了下来,他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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